十二.贝卡之战
从战争爆发以来的防空作战中,叙利亚地面系统强大的火力使以色列空军不敢接近黎巴嫩山山脉,所有空战都在黎巴嫩沿海地区和以色列边境发生,因此叙利亚方面一直认为贝卡谷地的区域防空体系足以对付以色列的空袭。上午一架以色列RF-4C侦察机被地空导弹击落后,叙利亚更提防以色列空军对其巡逻空域战斗机的报复性袭击,在午后14点叙利亚空军命令战斗机返回基地,然而12分后以色列空军开始实施大规模空袭行动。
E-2C预警机和波音707电子干扰飞机抵达距黎巴嫩南部海岸100千米的地中海上空,警戒作战空域和对远程雷达实施干扰。以色列的E-2C自动侦收开机雷达信号后,将该雷达工作参数发往担任电子干扰的波音707飞机,由波音707飞机打开特征对应的干扰信号。由于叙利亚中程警戒雷达都是UHF波段,没有对消措施,副瓣非常严重,电子干扰机能够在很大的方位范围内形成假信号和阻塞信号。当行动开始时,叙利亚多数雷达系统都产生了严重干扰,不能判断信号回波真伪。一些未改进的中程警戒雷达A型和P型显示器满是杂波,完全是丧失正常显示作用。最为致命的是对叙利亚自动化防空通信网的干扰,使得地面防空部队、战斗机编队等等得不到任何空情通报。哈马纳南部的一个3М9导弹营阵地从6月9日中午13点40后就没有再收到过东部指挥所的通报,打开电台听见的全是噪声。
按照以色列空军制定的作战计划,在全面展开压制电子对抗的数分钟后,应该摧毁谷地外圈的М地空F-15A具有内置电子对抗系统,部分编队挂载“大力士”诱饵无人机,利用机载系统指示雷达方位,向确定的方位发射诱饵。叙利亚防空系统在电子干扰出现后,立即全部进入战斗状态,备用的目标搜索指示雷达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无人机和战斗机目标,其实仅有无人机闯入了导弹射击远界。没有远程雷达空情保障,3М9系统的指挥人员很难判定这些目标类型,因为目标指示雷达相对简单,没有类型分析辅助分系统,而且无线电通信完全被组塞,仅有大约1分钟左右的时间留给指挥人员下决心,因此命令打开制导雷达和发射导弹对于叙利亚导弹部队指挥官来说是唯一的选择。3М9导弹系统技师阿尔.穆拉比称“最初我们感觉目标信号不大对劲,但谁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确打中了几个目标,但随后制导雷达在一声呼哨声后就被炸毁。我因去排除电缆故障而侥幸走开,周围的战友很多被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最先命中叙利亚目标的是以色列地面部队发射的“狼”式反辐射导弹,发射阵地在黎巴嫩山西麓。在接到E-2C飞机测定的防空系统开机信号后,发射分队将射向调整到雷达波束方向,装定射击诸元发射,使导弹越过黎巴嫩山山脊后,自动转向雷达位置方向飞行,在接收到雷达信号后,立即进入被动制导。由于叙利亚部队必须要打击接连不断飞来的目标,同时“狼”式反辐射导弹也没有出现苏联顾问们告诫的反辐射攻击征候,因此都没有采取关天线的对抗措施。数个“狼”式导弹分队分布在从下奈拜提耶到拜特因之间的山地,使贝卡谷地南头到中段的叙利亚雷达系统损失严重。防空区域外圈系统失效后,以色列战斗机携带空射反辐射导弹接近,在E-2C指示下从地中海方向超低空进入,然后从山脊线后跃升攻击再急速降高脱离。开战后不到6分钟,叙利亚目标搜索指示雷达和制导雷达几乎被摧毁殆尽。
叙利亚С-200远程地空导弹对地中海空域的威胁仅仅是理论上的,实际上这种导弹系统在电子干扰条件下根本无法捕捉目标,而С-75系统射界只能覆盖贝鲁特以西空域,电子干扰致使警戒雷达失效后,可以依靠制导雷达的方位跟踪天线勉强进行搜索。产生问题最大的是机动的3М9导弹系统。在失去了警戒雷达的远方情报保障后,部署在防空区域边缘的3М9系统仅凭目标指示雷达来不及完成全部射击准备。因此叙利亚部队采取火控雷达开机,随时跟踪和制导导弹。当以色列发射的诱饵接连不断袭来时,叙利亚防空导弹系统的目标通道处于饱和状态。至少有半数的导弹发射阵地在最初的4分钟内打完了所有火力通道上的导弹,不得不全部停机重新装填。装载导弹的运输卡车从技术阵地开往发射阵地,这时遭到了以色列战斗机的空袭。贝鲁特到大马士革公路南侧山口的3М9导弹系统阵地因为道路上相撞翻车出现拥堵,装填车辆无法及时进入阵地。叙利亚军人强行用履带装甲指挥车进行顶推作业,将翻倒的汽车掀到山沟中开辟通路。而向急于北移动阵地的导弹发射车组更绝,干脆从挡道的汽车上碾过去,汽车里的人四散奔逃。在如此紧张混乱的战斗中,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疏散交通。
最初真正使以色列袭击编队感到棘手的是ЗСУ-23-4自行高炮和肩射防空导弹分队。这些火力单元游移不定,尤其是ЗСУ-23-4自行高炮射程处于肉眼通视距离以内,在通信被阻塞的情况下,依靠防空哨分队和自身的火控系统完全能够很好的遂行作战。它的火控雷达时开时关并沿道路游移,使反辐射导弹很难依靠位置记忆命中目标。曾经参加过1973年战争的约旦记者加扎利当时正在公路附近的山地,他回忆“我看到一架以色列的幼狮飞机被‘炮盘’的曳光弹笼罩,发动机冒出很大的黑烟,我想它一定被击伤了。幼狮在空中不断进行侧转和筒滚,最后越过山头消失在视野中”。战斗机在闯入防空阵地后,通常会采取反指挥战术机动,使防空武器系统的射击指挥仪和火控雷达跟踪误差增大。加扎利看到的筒滚机动会导致高炮火控系统计算航路捷径出现较大动态误差,从而降低高炮命中概率。
最初的6分钟内摧毁的仅仅是叙利亚导弹阵地的制导雷达系统,那些残余的发射车组和其他车辆此时开始逃散。半机动的С-75和С-125系统在当值和备用制导雷达全部被摧毁后,发射架被丢弃,人员都逃向隐蔽部,军官们命令技术阵地上的系统辅助车辆和运输车就地隐蔽或迅速疏散。部署在防空导弹阵地周围的高射炮和肩射分队准备抗击前来摧毁残余系统的以色列战斗机,此前这些多数部队什么都没有看见,部分高炮分队对可疑的空中目标开火,但是战果不明。有报告说地面有人伤亡,但是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被地面高射炮误伤还是被以色列战斗机的投射的弹药所伤。高射炮手阿卜杜拉.卡扎告诉记者“战斗非常混乱,我们的炮弹追着目标射击,大家全然没有顾及事先规定的安全射界。有些炮弹射到了山后的两个村子之间的道路附近,我知道那里通常人来人往。真主保佑,但愿没有人受伤”。
战斗开始15分钟后,以色列战斗机和攻击机开始用对地导弹以及激光制导炸弹清除导弹发射阵地。一个F-4E双机编队在贝卡谷地阿米格以北的道路上发现了转移中的3М9导弹车组,首先用小牛导弹击毁了先导车和行军纵队尾列的车辆,致使整个车队被堵在山路上,然后投下集束炸弹予以摧毁。A-4H攻击机用跃升仰投的方式,从山后将集束炸弹投到了57毫米牵引高炮阵地,造成了叙利亚人员惨重伤亡。根据空袭作战经验,集束炸弹是打击高炮阵地的最佳武器,杀伤阵地上大量作战人员后,高炮阵地将陷入瘫痪。为占据有利射击位置,部署在黎巴嫩山的部分叙利亚高炮阵地交通不便。其中个别高炮连阵地在遭到集束炸弹袭击后,不仅战斗人员伤亡殆尽,炮位上的尸体和伤员都无人搬运和救护,直到两天以后才有救援人员到达。
十三.鸡蛋碰石头的反击
叙利亚空军在6月9日下午的反应十分迟钝。战斗爆发后30分钟内,居然没有一架战斗机起飞到达黎巴嫩上空,使得原本空地一体的交叉制空体系缺失了重要的环节。在贝卡谷地的地面系统全部被瓦解后,叙利亚空军战斗机才匆忙升空赶往黎巴嫩。然而这个反击来得既慢又不是时候。叙利亚飞行员接受的训练是由地面引导指挥,直到用机载雷达或目视发现目标才进行自主交战。当地面雷达系统失效,以及通信被阻塞后,叙利亚飞行员就开始显得进退失据。
米格-23МС战斗机对空探测性能与米格-21МФ没有多少差异,这两种飞机都采用相同的只有20千米的最大探测距离。当受命飞往黎巴嫩途中,飞行员一直在不停的扳动开关,企图与指挥所取得联系以获得当地远程空情保障,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电子干扰阻塞了空地通信,远距离编队之间的通信也成问题。被分配在北部的米格-21Ф战斗机飞行员最可怜,这种飞机没有机载火控雷达,完全依靠引导和目视搜索,遭到中距空空导弹的袭击往往不能及时弄清来袭方向。在贝卡谷地遭到空袭后,米格-21Ф、米格-21БИС以及米格-21МФ紧急起飞,主要警戒叙利亚黎巴嫩边境空域,并进入黎巴嫩领空拦截战斗轰炸机,而米格-23战斗机在1小时后才升空。
最早在14点40分左右进入黎巴嫩领空的是米格-21МФ。以色列预警机发现一个从北面进来的4机编队,于是调度位于塞浦路斯东面警戒的F-15A进行拦截。F-15A的行踪虽然被叙利亚霍姆斯附近的远程雷达发现,但由于无法取得与米格-21МФ编队的通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米格-21机群陷入伏击。此时米格-21МФ正向南用雷达搜索山区上空的以色列战斗轰炸机群,完全没有注意从侧面后方迅速接近的F-15A。在5千米距离上,F-15A发射了AIM-9L导弹击中外左侧僚机。爆炸惊动了编队,米格-21МФ猛然散开,但随即机群中发生大爆炸,据称是两架米格-21МФ闪避过程中相撞。前20分钟的空战,都是发生在以色列F-15A及F-16A与叙利亚米格-21之间,叙利亚空军企图派遣大量的米格-21战斗机形成高密度的拦截态势,将以色列战斗机拉入格斗混战,以弥补战斗机性能和没有雷达引导的缺陷,但是这个打算完全落空。以色列战斗机从各个方向开火,这些盲人瞎马的叙利亚战斗机火控系统过于简陋,导致射击条件非常苛刻,即便是用当时先进的Р-60近程空空导弹,也必须将使飞机轴线与目标夹角不大于20度,而机动性更好的F-15A和F-16A战斗机能够在夹角达30度以上开火,因此开火和命中机会远远大于米格-21。
以色列F-16A飞行员埃韦利回忆,“我们只要稍微调整航向,就很容易将几千米外拼命机动摆脱的米格-21套住,同时耳机里马上会响起导弹锁定目标准备发射的长嘀声,这时只要按下发射键就能打中目标”,“但是我的飞机系统有点问题,起飞以来就嘀个不停,我没有办法在嘈杂的通话中分辨导弹瞄准完毕的长嘀声,只能依靠抬头显示器上的瞄准标志来发射导弹”。埃韦利所说的瞄准标志是指导弹盯住目标后,平视显示器上的标志也会变成闪烁菱形。叙利亚飞行员哈尔拉驾驶的米格-21БИС上安装的是АСП-ПФД瞄准具,导弹是否锁定目标全靠耳机声响指示,瞄准标志不会有显示。哈尔拉回忆“我们的编队遭到了袭击四散机动分开,因为太关注前方的目标,而没有注意侧后方过来的敌机,耳机里雷达报警声和呼啸噪声响成一片。当我完成转完后,看见2000米外一架F-15也在转向,立即按下导弹发射键,我不知道导弹是否锁定目标,因为耳机太吵什么声音都没有听清”。“导弹肯定是在F-15近旁爆炸,那架以色列飞机起火下降,同时我的飞机也被命中”。以色列空军事后证实,当天有一架F-15A受伤。
当天空战中,叙利亚战斗机没有取得击落以色列飞机的战果,而地面防空部队击落了“一些无人机和不能确认性质的目标”。日落后叙利亚空军展开大规模行动,掩护地面防空系统车队增援贝卡谷地,以补充昼间损失的系统。这些车队从大马士革方向开来,因此叙利亚战斗机主要集中在黎巴嫩中部和北部空域。部分夜间空战发生在黎巴嫩和叙利亚边境外海,叙利亚战斗机企图进攻地中海进入黎巴嫩的空中走廊,因为白天的交战中,霍姆斯方向的雷达系统发现了大量以色列作战飞机是从这个海上走廊进入贝卡上空。拦截这个走廊,可以迫使以色列战斗轰炸机和攻击机编队提前投弹,从而瓦解对贝卡谷地的空袭攻势。然而系统落后的叙利亚空军夜间空战占不到丝毫便宜,远程交战使得以色列飞行员无法判断击落的飞机类型。据以色列方面称,6月9日下午到夜间共击落28架叙利亚战斗机。
十四.系统的力量
9日夜间叙利亚向贝卡谷地补充了7个机动防空导弹营。这些防空系统的重新进入,并不能使叙利亚恢复开战前那样的强大程度。10日以色列F-4E战斗轰炸机对这些导弹系统发动空袭时,叙利亚防空部队同样无法及时得到远程空情保障,连导弹系统的目标指示雷达也没有发挥作用就很快损失殆尽,此时破损且不完善的防空体系与系统难以再与完备的综合体系抗衡。1982年6月9日对以色列来说是一道门槛,迈过这道门槛将从根本上彻底打败叙利亚空军。
本.阿米.皮尔利是击落10日当天最后一架叙利亚战斗机的飞行员。他驾驶的是老式的F-4E战斗轰炸机。在完成空袭任务后收到预警机指示,从侧面接近这架专心追击另一架以色列战斗机的米格-21БИС,并用怪蛇3开火,导弹在傍晚的天空炸出绚丽的火球。“仰望蓝黑色的天空,深深感到我们已经取得了一边倒的胜利。尽管叙利亚人明天还会继续交战,但他们已经不知所措”。飞行员埃韦利“那天的晚霞真是异常漂亮,天空中还有隆隆的飞机声,而人们却都松了一口气。我们都非常明白叙利亚已经颓势尽显,他们需要很多年才能理解我们是怎样赢得了这场战争”。
6月10日的战斗虽然非常激烈,但战局和结果完全处在以色列的预料和掌握之中。10日当天叙利亚有20架战斗机被击落。6月11日叙利亚的反击行动依旧毫无成效,一边倒的胜利还是属于以色列人。连续3天的空战使叙利亚空军损失惨重,战场态势表明在没有弄清以色列的系统与战术之前继续空战也不会有好结果。寻找信心和挽回面子的零星空战一直持续到8月底,不得要领的叙利亚空军依旧很少取得过胜利。
1982年大空战最后一幕是8月31日叙利亚米格-25РБ迷一般引起争议的飞行。以色列方面猜测这架米格-25РБ很可能是在苏联的怂恿下,企图侦察以色列北部空军部署情况,同时向世界显示,以羞辱以色列空军,挽回苏联与叙利亚两国因战争失败而快丢尽的颜面。与当年苏联飞行员穿越西奈半岛相似,叙利亚的米格-25РБ采取向东起飞爬升再折向西,达到20000米以上高度和2.5马赫数的高速后开始穿越侦察飞行。当年正是这种战术成功的将以色列空军F-4E战斗机远远摔在后下方,但是苏联顾问和叙利亚空军忽视了技术和时代的进步。F-15A和AIM-7F导弹构成的拦截系统性能高的多,在E-2C引导下迅速跃上了16000米的高空,然后用雷达截获目标进行仰射。导弹尾烟划出弧线直冲而上,湛蓝的天空出现了一朵炸点,被击毁的米格-25РБ从2万米高空燃烧下冲,在4000米高度解体。
当全世界在1982年夏季观看这场空战新闻时,对以色列空军的战果都难以信置。人们的思想根深蒂固地定格在航炮机枪和空中能量机动追逐的时代,难以想象早已经彻底改变的空战样式。现代空战的决定因素不再是一两种先进飞机和武器,也不再是芭蕾般的机动和高速飞行,而是系统的力量。
[ 本帖最后由 engine 于 2006-10-26 01:20 AM 编辑 ]